老爷子一口气说了好多,孙建平没想到黄老不但懂水利,对于东北地区的渔业资源及每种鱼的生活习性都了如指掌!
    简直就是水利活字典!
    站在船上,孙建平取出渔网,照着水面撒下去,安装了铅坠的渔网飞快沉入水中,不一会他就招呼俩老爷子帮忙,将渔网给拽上来。
    “好家伙!这水库里鱼够多的!”
    船身太小,仨人又要保持平衡,又要将渔网拖上来,费了半天力气,才堪堪把渔网给扯出来!
    渔网里裹着十几条鱼,有大有小,最大的是一条足有胳膊长的岛子鱼也称为翘嘴、大白鱼,另外一还有一条鲟鱼。
    “你刚才说鲟鳇鱼鲟鳇鱼,其实鲟鱼和鳇鱼是不一样的。”
    黄教授抓起这条通体漆黑,后背上有两排骨刺的鲟鱼,“这个学名叫做史氏鲟,也叫七粒浮子,相比喜欢活水的达氏鳇鱼,这种鲟鱼喜欢在水深的地方活动,且是典型的河道鱼,终生不离开河道,不像大马哈鱼那样会溯流去大海里生活……”
    “那这种鱼的养殖难度,会不会比鳇鱼小一点?”
    “是会小一点,毕竟不需要那么多流动的活水……”黄教授又拿起一条凶猛的狗鱼,这货已经被捞上船了,已经进入死亡倒计时,竟然还张着大嘴去咬船舱里的小鱼!
    狗鱼:死也要当个饱死鬼!
    “你在养鱼的时候肯定会想,把这些凶猛的食肉鱼都干掉,这样水库里的鱼才会多起来,能卖更多钱……其实这是错的,整个水系和陆地一样,都是一个严密的生态环,你把凶猛的食肉鱼都干掉,确实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产量,但生态环被破坏了,接下来带来的问题就是水质变坏,鱼类大量死亡,好好一个水库变成臭水坑……”
    孙建平听得连连点头,不愧是教授,考虑问题从全局着眼,而非计较一时一刻的得失,诚可以为师矣!
    仨人把鱼挑了挑,留下那条大岛子鱼和凶猛的狗鱼,剩下的那条鲟鱼和一群小杂鱼则被扔回水里,逃生去也!
    不愧是黄教授口里“性格温顺”的鱼儿,被抓上岸后不挣扎也不乱咬,静静趴在船舱里等死,扔回水里后也不着急逃走,而是慢悠悠绕着小船转了一圈,然后才轻轻摆动尾巴向着水底游过去。
    这鱼……
    简直了!
    孙建平又划着小船来到鱼道旁,看着上蹿下跳锻炼身体的鱼儿们,黄教授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,“看吧我就说万物有灵,鱼也不是水里的呆子,现在都学会爬楼梯了!”
    “咋的还得给鱼装个电灯电话呗?”老钱见他说得离谱,回敬一句。
    孙建平强忍住笑,这老哥俩也挺能掐!
    “前阵子有不少大马哈鱼从鱼道游上来,进大山里产卵去了。”
    “嗯,大马哈鱼的生活习性就是那样的,在淡水里出生,游到大海里生活,等到成年后再游回出生地产卵,之后死掉。”
    黄教授说到这,颇有些感慨,“古语云狐死必首丘,鱼也是一样,就是死,也要历尽千难万险回到出生地,如何不让人感怀啊!”
    老爷子眼圈微红,站在小船上,极目远眺,似乎……
    想家了。
    孙建平叹了口气,目光也望向东南方向。
    他有三个家,一个在京城,一个则是父亲的祖居地——山东文登。
    从祖源和血脉上算,他是正八经的山东人。
    至于第三个家……
    就在脚下。
    当然这个家的邻居们也都是“山东人”。
    他把船停在北岸那个小小的码头上,提着两条鱼,跟在俩老头后边往后山走,可恶的狗鱼竟然还没死,使劲弓起身子,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,去咬另一条岛子鱼的鱼鳍!
    鱼兄!
    你就赶紧翻白眼死去吧!
    瞧瞧把岛子鱼给啃得……
    让我咋吃啊!
    孙建平停下来,抓起一块石头,对准狗鱼的脑袋当当两下,狗鱼眼珠子一翻,总算直挺挺去见老天爷了!
    即便这样,这货嘴里还死死叼着一块岛子鱼的鱼鳍!
    “这片林子是林场划给你们的薪炭林?面积真不小!”黄老和老钱慢悠悠在林子里转悠,盛夏时节林子里清爽宜人,一道道阳光顺着树叶缝隙投射下来,洒下一道道耀眼的光柱,刚下过雨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蘑菇,松鼠们上蹿下跳,拔下蘑菇,飞快爬上树,蹲在树杈上咔嚓咔嚓啃着吃,小嘴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。
    “爸你看,这就是我们给林场培育的杨树苗,这玩意长得太快了,我打算秋天的时候就挖出来移栽到山林里。”
    看着茂密如同绿色林海一般的苗圃,俩老头也是小小震惊了一下,速生杨的生长速度是红松树的十倍以上,三年成林五年成材不是说着玩的!
    “你们看到我组培出来的椴树苗了吗?我打算过几天把椴树苗也移栽到这里,到时候整个后山都是椴树,然后……”
    “养蜜蜂?”
    “嗯,只要椴树林成长起来,养蜜蜂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,现在的蜂蜜也贵,要一块钱一斤,要是真能把蜜蜂养好,乡亲们就可以快速脱贫致富。”
    “不不不,建平你要记住,脱贫致富并不是个目标,而仅仅是个开始,真正想要致富,要学会钱生钱,把卖蜂蜜的钱都积攒起来,作为启动资金,就像……”
    “咳咳!”黄老咳嗽一声,“瞅瞅伱岳父,又开始絮叨他当年那点事了!”
    “哈哈,这深山老林的,你还怕别人听到不成?”
    老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,“我啊就是管不住这张嘴,要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!”
    “你长点心吧!”黄老拍拍老伙计的肩膀,“建平你说说你岳父,嘚嘚嗖嗖给人家上千言书,说要搞什么经济,结果呢?没把你一枪崩了算你老东西命大,你跟我俩瞪啥眼瞪眼,我哪句说错了?”
    “你好,修三*门峡的时候你不是拍桌子反对,那家伙比我还能嘚瑟,现在呢,不和我一样让人塞劳改农场了?”
    俩人互相揭短,看得孙建平只想笑!
    一个个的,都不是省油的灯啊!
    “我们在山里找到一个小鬼子修的要塞,有碉堡有炮位,只是大炮让人给挪走了……”
    俩老头年纪大了,走了一会就累得直冒汗,孙建平找了块干爽的向阳坡坐下,和他们絮叨起来。
    “那估计是小鬼子的大兴安岭防御体系中的一个节点。”老黄指着身后的连绵群山,“当年小鬼子妄图靠着大兴安岭抵挡老毛子的钢铁洪流,不过还没挺过七天,七十万关东军就被人打垮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倒是听来东北接收的那些大官说过,小鬼子溃退前把不少金银珠宝都藏进大兴安岭里,这些年你们没找到一些?”